是我的刀锋我的灵魂,我的手足我的情人。

圣托里尼的落日

1.

一切的开始。



巴黎的雪下得无声,在圣诞节纷纷扬扬地飘下来,瞬而落在人字形仿佛童话中的森林小屋中,落在曲和的屋顶上,被屋子里温暖的气温消融,化成水,滴滴答答落下来。

 

有个浪漫的法国女孩笑着对曲和教授说:“这是爱德华在他自己的城堡雕刻他的爱情呢。”。

 

已经年近五旬的曲和抱着大提琴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,脸上被火光映照地一片暖洋洋,他看了看手上的劳力士,叹了口气,继续枯坐着,像一个等着孩子归来的母亲,心情焦灼……甚至像个女人一样想比尼尔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。

当摆钟敲响了第十一下,他扶正了云杉制成的大提琴,歪头,操起弓,摆出最熟悉的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姿势。

 

比尼尔在黑夜中沿着漫长的公路走,两边是密密的森林,头低着,自己思考着什么,突然听到熟悉的远处的琴声。

抬头的脸被月光照得发白几近透明,雪子悠悠抛洒在她金色的长睫毛和头发上,让她像是从黑暗中走出的精灵公主,高贵优雅。

这琴声是曲和对她无声的呼唤,她加快了步伐,在诗情画意的郊外风雪中,夹紧冲锋衣,向不远处那爿橘色的灯光小跑而去。

 



一开门,琴声就戛然而止,比尼尔挟着几片飞扬的雪花,还没有放下新买的书包就大声朝房子里喊:Le père!声音清秀明亮,带着法国少女特有的语调。

果不其然地,曲和的声音从会客厅传出来:“比尼尔!在家说中文。”

“爸爸!”比尼尔嘴上应付着,顺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,不顾什么地方就一扔,一脚踩掉了自己的鞋子,一转头顺着低沉地嗓音向曲和的房间跑,就好像一只古灵精怪的梅花鹿。

 

曲和看着比尼尔那张近在咫尺熟悉漂亮的脸,放下大提琴,终于放下了心,惩罚地揉揉他女儿的头发,但嘴上还是责备说:“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,不是说好今天是你生日,我有事告诉你吗?”

比尼尔撒娇似得笑,蜷曲在曲和的膝边,壁炉的火光映着她高高的鼻梁,天蓝色的眼睛,时不时忽闪忽闪睫毛:“我的同学一定要给我办生日party!爸爸,你还是艺术系的教授呢!这叫罗曼蒂克!法国人的浪漫!你看我的脸都被亲肿了!”

“那也不是你回来晚的借口。”曲和不满。

“还不是我们家住的地方!明明可以住在巴黎中心,第五区的那个房子空了这么久,为什么不回去啊,爸爸爸爸……”比尼尔拉长尾音,无辜的眼睛看着曲和,本来眼睛就大,现在看起来真的像是一只鹿,“我们住在布列塔尼干什么呢?这里都是森林,我从巴黎艺术学院赶过来还要好几个小时,都跨了两个大区了!爸爸?……”

曲和半响没说话,看着比尼尔明显害怕的神情,最后还是宽慰似得摸摸女儿的头,“先去洗澡睡觉,明天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。”仿佛停滞了一会,他慢慢说,“晚安。”

比尼尔看曲和的样子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,还想说什么,但还是温顺地给了父亲一个晚安吻,离开了会客厅。

的确太晚了,曲和每天十点就要睡的。

 



曲和看那漂亮的背影,眼神无奈,一个学文学选修军事科技的法国女孩就这么一直被他带着,太约束了,太委屈了,是不是应该信守诺言,把当年的那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,明知道会失去什么,但是也无可奈何。

49岁的曲和的头上已经出现被雪染白的发丝,他一直坐在温暖的沙发里,面对着旺盛蓬勃的火苗,在长时间的迟疑后,摸出手机,给那个当年无比熟悉号码发去了一段信息,他知道,这条信息,不会有回信。

 


志雄,比尼尔长大了。

 






次日清晨五点,布列塔尼的某个小别墅,一扇窗子被打开了。

曲和看见满世界的雪,法国在什么时候都是美好的,簇拥着这间房子的层层森林被雪染成了纯洁的白,无边无际的白,像是盖上了一块奶油堤拉米苏,柔软而平整。

天空清洁明亮,云朵好像从油画里飘出来的,一朵朵,鼓鼓囊囊地挂在头顶上,低得快要掉下来了,太阳饱满精致,悬挂在不远处的天空。

曲和每天都在这样的早晨醒来,看风景,然后坐下,拉琴,好像在回忆。

 

比尼尔已经在外面跑圈了,一也是曲和给她带来的习惯。

风很凌厉地戳过来,但是她不在意,不一会就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活力,思维敏捷。

当她回来的时候曲和一定已经准备好了早餐,七点到九点是他和曲和两个人的进餐时间,曲和吃得很慢,她不一样,吃个五分钟就跑上去继续看自己的人文科学或者厚厚的陀思妥文学——很少有这样的法国女孩了,但是她的父亲是曲和,性格使然。

桌子上是牛角包和三明治,黄油,果酱,还有她最喜欢的热可可,曲和的茶。

 



“比尼尔,回来。”曲和挥挥手,一只手还拿着三明治,把那只刚刚吃了早餐准备看书的小鹿召回来,让女儿坐在餐桌前,他的对面。

比尼尔很温顺地回来,一点也没有青春期的叛逆征兆,这点一直让曲和欣慰,“爸爸,我知道你要说什么,但是不能晚点嘛……应该3个小时就能说完吧……”

曲和笑,银色的发丝闪烁,“比尼尔,我估计要和你讲三天三夜了。”

“啊!”比尼尔吃惊地盯着曲和看,“我不会是哪家的公主吧!您是爵士?我的身世怎么可能要讲这么久?”

曲和不像其他的领养孩子的父母那样总是告诉孩子,我是你的亲生父母,他知道这样是迟早要出问题的,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孩子,对不起,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,但是我是你的监护人。

他很早就和比尼尔约定在她成年的时候告诉真相,还以为那会很遥远,但是,时间过得太快了,太快了。

“比尼尔,我不仅仅是讲你的身世,我要从一切的开头开始讲,你愿意听吗?”曲和笑,起身拉着比尼尔的手朝门外的躺椅哪走。

“sure!”比尼尔英语不好,用法语腔说得不伦不类。

 



那么一切的开头是什么时候呢?曲和想。

好像是那首圣母颂吧。古诺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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